沈老师在地上砍的沟子

退坑了,勿念

【冰秋】茧里蛾(26)

武侠paro,魔教遗孤冰x散侠沈

私设如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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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拉看飞蛾扑火


 

 


   

    沈清秋垂首看着腰间修雅。


    那把剑仍如十三年前他下山那天一般无二,而那只握在剑上的手已经是骨瘦嶙峋,隔着惨白的皮肤都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。


    值得吗?为了那些自私的,诬陷他的,想要他死的人,将自己最喜欢的人推下深渊,将曾经有过的红线一刀斩断,为了那所谓的尘缘武功散尽身败名裂,终生不得清净?


    他想起金兰城北的那栋破庙,那尊已经破败了的石普萨,眉目慈悲,却实为冷眼看着那对母子如水中萍藻般浮沉,到最后甚至救不了自己被拆毁的命运。


    值得吗?后悔吗?


    心中邪念蠢蠢欲动,那股在心中积郁多年的悔意滋生蔓延。


    「若是当初没有推他下去就好了,两个人一同了断此生,管他什么武林什么天下。」


    春风从拂过顶楼,修雅剑上一节紫金飘带随风飘荡。沈清秋想起,这正是当年他在洛川河畔捡到的,本应属于苏夕颜的发带,他为防丢失,将其缠在了剑柄上。


    啊,是了。


    “沈某今生后悔的从来只有一件事。”沈清秋喃喃道,“此情,魔尊也应明白。”


    说罢,他将那节发带接下,五指摊开,任由春风将那丝绸布条吹起。缎带金光流转,于空中画出一道轻飘飘的弧线。天琅君伸手,将其截下,那副游刃有余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。


    “沈某与洛川河畔找到了苏前辈的尸骨,而洛冰河则是在相同的年月在河边被人捡到。”沈清秋道,“苏前辈从幻花宫逃出,极有可能是想前往西南方向的白露林,却殒命洛川。”


    “冰河,洛冰河,原来是这个意思。”天琅君看着手中那节柔软的发带,“夕颜……对自己都这般狠,也不愧是苏夕颜。”


    如今的天琅君虽已离开了白露山,然而那具身体仍是破败不堪,从黑袍中露出的手臂缠满绷带,仍有乌黑的血渍渗透出来,整个人看上去随时都能分崩离析。然而此时那位魔君的神色却柔和了下来,眼中戾气褪去了大半,恍惚间沈清秋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与苏夕颜策马同游的魔教少主。


    那时两人恐怕都是鲜衣怒马,意气风发,甚至想象着正邪和解的那一天,怎能料到日后的沧海桑田。


    “魔君还是觉得,正道之人均是一样吗?”沈清秋喃喃道,而后者没有回答。


    甚至不需任何过多的解释,天琅君已经相信了。也许他一直都是愿意去信的,只是希望另一个人告诉他这是真的。而就这么一个等待了二十年的一句真相,就能让他对天下的全部恶意土崩瓦解。


    沈清秋想到了洛冰河,他那小徒弟看向自己时眼中的痛苦,那似乎并不是恨,而是更多,更强烈的感情交织而成的不甘和渴望。


    他也在等自己的一句话啊。如果自己能早些意识到……


    沈清秋叹息一声。可惜没有什么如果。


    天琅君要毁了天下,因为天下里已无她。沈清秋本以为自己救济天下是分内之事,而如今他也领悟到了自己的一份私心。


    ——因为这天下,是有他的。这就够了。


    “解药是真的。”这时,沈清秋只听天琅君道,“只是如今我已经解不了你的蛊了。”


    沈清秋皱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
    就在这时,只听楼下一阵喧哗,沈清秋从窗外望去,只见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片人群,其中大多为幻花宫弟子,也不乏之前在幻花宫大殿里出现的武林各派成员。


    他出逃的消息,竟传得这么快!


    但令人惊讶的是柳清歌竟然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,身边站着气喘吁吁的公仪萧。


    这孩子竟真把柳师弟给找来了,万幸的是他没有回幻花宫,不然恐怕逃不过被老宫主灭口的命运,如今跟在柳清歌身边,那老匹夫应该不敢动他。


     “沈清秋,你这勾结魔族的小人,还不快快出来受死!”只听不知是什么门派的侠士喊道。


    “你这贼人!还我师兄师姐的命来!”


    底下围观众人斥责不休,一个个举着手中武器,恨不得先削下沈清秋的项上人头回去邀功。然而在这花花绿绿的人群之中,竟看不见洛冰河的身影。


    “茧里蛾是用蛊师心头血液喂养,因此受母蛊控制,如今你体内喝下了洛冰河的天魔血,你就不再是我的子蛊。”


    那么如今和他命脉相连的……是洛冰河?!

 

    “但他并没有服用过母蛊, 因此无法直接牵动你体内的血蛊。”天琅君抬头看向他,眼底带着一层玩味的笑意,“所以说,只要洛冰河一死,蛊毒

不攻自破。”


    沈清秋顿觉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,紧接着就只听咔啦一声巨响,顶楼房门破成两半。来人一袭黑衣,束发与脑后,身背心魔剑,不是洛冰河是谁。


    一旁天琅君回头,竹枝郎会意,黑袍一裹,挟裹着主仆二人跃出窗外。


    紧接着只听楼下一片惊呼:“沈清秋那厮果然和魔族串通一气!”


    洛冰河很明显心神不稳,头顶天魔纹闪烁。他根本没有注意天琅君和竹枝郎,只是死死盯着沈清秋,朝他缓缓伸出一只手道:“跟我走。”


    “洛冰河,你听我说。”沈清秋安抚道,“茧里蛾一事幕后真凶另有其人,若不将此事解决……”


    然而他话音未落,只听身旁咔啦一声巨响,身旁围栏已被轰掉了半边。洛冰河两眼赤红,手上漆黑魔气缠绕。


    “跟、我、走。”


    沈清秋皱眉:“你冷静些,如今形势迫在眉睫,若不将真凶铲除,天下……”


    “天下!又是天下!”洛冰河的怒吼打断了他的话,“沈清秋,你可真是大公无私!”


    说罢,只见洛冰河伸手就来捉他,沈清秋侧身躲过,一道凌厉掌风便从眼前穿过,将身后墙壁打掉了半扇,木屑灰尘纷飞。


    就在这时,只听门外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一阵嘈杂人声。


    “沈清秋就在这里!”


    “都滚开!”


    “沈清秋是我们的,其他人谁也别想动!”


    那些武林人士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,生怕被别人抢走了功劳,震得地板碰碰作响,天花板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。


    沈清秋心中暗道不好,眼看着洛冰河浑身黑气缠绕,若是众目睽睽之下魔性大发,那他这辈子就算完了!


    听着耳边脚步声愈来愈近,他来不及多想,当机立断道:“跟我来!”随后纵身一跃,从被魔气裂开的豁口跳出了高楼。


    耳边风声猎猎,沈清秋稳稳落到了最近的一处房顶上,回头看去,对方果真跟了上来。他踏着飞檐瓦片疾走,而洛冰河紧随其后,脚步虚浮,速度却极快,飘飘荡荡如同索命厉鬼一般,黑气笼罩中只能看清一对赤红双眼。


    沈清秋当下心中一惊。习武之人最惧走火入魔,轻则武功费尽,重则身死道消,当年岳清源就是血和泪的教训。魔教之所以是魔教,就是因放纵心魔肆虐,不但不刻意压制,反而利用其力量大杀四方,因此被武林正道所征讨。而洛冰河并没有严格意义上地修行过魔教功法,骨子里还是沈清秋当初教他的正道路数,却用着魔教的神兵——心魔剑,如此放任下去,性命难保!


    沈清秋心中懊悔,当初推他下去时,只想着他拿到了那把传说中能开天辟地的宝剑,就能从无间深渊里出来,怎么就没想到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?此事千错万错,都要算在他这为师的头上。


    眼见着洛冰河就要追上来,这时忽见一个白衣身影从天而降,稳稳落在了两人之间。沈清秋定睛一看,来人正是柳清歌!


    “柳师弟?!”

 

    “走!”柳清歌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,“之后再找你算账!”


    洛冰河也停下了脚步,死死盯着两人,对沈清秋道:“师尊,过来。”


    “这是你徒弟?”柳清歌一时惊愕,然而还不得沈清秋回答,就只见洛冰河摸上了背后心魔剑剑柄。


    他居然敢这里拔剑?!


    沈清秋急忙道:“洛冰河,你别冲动!”


    洛冰河厉声喝道:“晚了!”说罢手腕翻转,心魔剑挟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腾腾黑气祭出!


    柳清歌皱紧眉头,见对方是魔族中人也不再留情,乘鸾剑直刺而来。洛冰河也不闪躲,直接抬剑接住对方迎面一击,伴随着阵阵刺耳嗡鸣,两柄宝剑相撞,魔气与剑气缠绕爆发,在屋檐上炸出一片剑痕,碎瓦四溅。


    然而即便是乘鸾剑也难敌这绝世神兵,即便洛冰河还不会熟练掌控心魔,那柄上古魔剑所爆发出的巨大威力也是常人难以抵挡的。一击过后,柳清歌竟被震得生生后退几步,口鼻渗血。


    如此下去,不出三招,柳清歌必毙命与此!


    柳清歌身为百战峰峰主,向来百战百胜,未尝一败,如今实力却相差如此悬殊,一时间错愕难耐。


    沈清秋深知大事不好,如此下去,不仅仅是柳清歌凶多吉少,洛冰河若是被心魔反噬,也就不用活了!


    就凭他二人之间所欠的孽债,今日决不能让洛冰河命丧花月城!


    沈清秋不再多想,大喝一声道:“洛冰河!”


    后者立刻望向他。沈清秋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飞身登上了望楼的最高层。洛冰河果然无心恋战,不再理会柳清歌,两三步便追了上来。


    望楼顶端大风呼啸,吹得他一席白衫广袖翻飞。沈清秋站稳脚跟,拔出修雅道:“洛冰河,你过来,今天是该做一个了断了。”


    洛冰河抬头,阴沉沉望他一眼,下一刻身形便闪现在他身前距离不到三尺处,神色扭曲地笑道:“了断?你要如何了断?你我二人,现在难道还断的清?”


    怎么断不清?


    沈清秋轻吸一口气,虽然握剑在手,却没有要交锋的意思。体内的经脉已经近乎枯竭,丹田内一片荒芜。事实上,他拿着这把剑也做不了什么。


    “事到如今,我只有一句话,当初没有教你这一点,是我的过错。”沈清秋道,“你可知,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。”


    “为国为民?”洛冰河嗤笑,“何为国?何又为民?国就是让一个无辜老妇被活活冻饿而死?民就是任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被欺辱却无人施以援手?”


    他说一句,走近一步,咄咄逼人:“还是说让我跟一条狗抢东西吃?还是让我真心付出、倾心相待的人欺骗我,抛弃我,背叛我,亲手把我推下炼狱不如的地方?”


    “师尊,你现在看我这样,可你知道我在地下那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?”


    “在无间深渊里,三年之中,我每一时、每一刻,脑子里想的都是师尊。”


    “我总是不懂,为什么为了这样的天下,您要将我放弃。而我现在终于明白了。”洛冰河的笑容之中,竟又狰狞之意,“天下……这样肮脏龌龊的世界,根本就不该存在!或许茧里蛾的出现,真是天应了我的意!既然师尊总会为了那些人抛弃我,还不如将这天下都踩在脚底!”


    烈日当空,最后一丝云气也消散无踪,阳光赤裸裸镀遍整座城池,辉光灿烂,仿佛赤金遍洒。


    沈清秋把目光从天上收回,看向眼前这心魔缠身的人。也不知是因为直视太阳,还是什么别的原因,眼中竟有些泪光闪烁。


    他是喜欢他的,只可惜他负这人太多了。


    楼下骂声一片,“小人”、“伪君子”、“正道败类”等等不堪入耳。他沈清秋问心无愧,从来没有对不起天下任何人,除了洛冰河——欠他的还是太多了。


    如今回想起来,他能够明白洛冰河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了,那大概是喜欢,是爱,只是两人被自卑和愧疚蒙蔽了双眼,没有一人能看透对方的真心。


    还是太晚了。


    若说他真有什么挂念,就是放不下苍穹山的师兄弟,又怕自己这个小徒弟还被幻花宫所蒙骗。


    师父说得没错,沈清秋自嘲般地苦笑一声,果然到最后都是尘缘难断。


    “冰河,现在告诉你大概已经迟了。”沈清秋柔声道,“我是后悔的,无时无刻不在后悔。”


    这句温和的话语如同利剑插入洛冰河的脑海,他不由得怔了怔,可同时头痛之感猛然加剧。洛冰河攥紧了簌簌颤动,几欲脱手的心魔剑,耳边又听他师尊的声音远远传来:“别让他压制过你。”


    这一声听来,恍如当年。


    洛冰河心神愈发部不稳,脑中似有利刃翻搅,心魔剑黑气大盛,来势凶猛。他正觉得剧痛难耐,忽然觉得被人轻轻环住了。


    鼻尖是熟悉的竹息,迷离之中,洛冰河感到一股强烈的生命力如千里决堤,洪水般灌入体内,顺着血脉游走全身,霎时便将他前行压制的心魔戾气扑熄,仿佛久旱之后的暴雨甘霖。


    待他气息平顺,运转无误,心也凉了。


    只见沈清秋松开了抱着他的手,整个人慢慢向后退去,中途踉跄了一下,修雅剑已脱手坠落。


    然而从他嘴里吐出的不是鲜血,而是一片金灿灿的黄蛾飞散空中。


    是茧里蛾。


    「蛾子破茧而出之时,便是蛊师脱胎换骨,重获新生之日。」


    而沈清秋,就是他的子蛊。

    

    将全身剩余内力涌向心脉,茧里蛾便被催动,母蛊生命受到威胁,子蛊便会为母蛊续命,正是这个道理。


    洛冰河只听他师尊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,被风吹去了大半,却依然听得真切。


    他说的是:“从前种种,今日一并还给你。”


    还不清的,就断了。


    洛冰河原先站在原地呆呆看着,一切事物此刻都被放慢了无数倍。只见沈清秋向后仰倒,下坠的一瞬间都慢得一举一动都清晰无比。


    伴随着一片鳞粉散落,黄蛾翻飞,与空中定格出一道明晃晃的金屑,被阳光照着格外耀眼,美而震撼。


    等到洛冰河的身体自己先动了起来,抢在那一片金光落地之前接住时,沈清秋已经安然合上了眼。洛冰河才发现,沈清秋的身体轻而薄,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内力,无可解理应已被天魔血解开,然而那些经脉却已彻底枯竭。


    四周似乎有人嚷嚷“魔头伏诛”,“死不足惜”之类的东西。


    怀里的人轻的过分,那一笑就惊艳了整个少年的面孔如今形销骨立,却也归于平静。蝶翅般的长睫低垂,那双眼永远地闭上了,不再有任何爱恶欲,贪嗔痴,也不再有愧疚与闪躲。


    周身黄蛾飞舞蹁跹,洛冰河还是不敢相信,他追逐多年的人,就这样如同飞蛾扑火般,扑的一声就没了。


    什么都没剩下。




tbc.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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