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冰秋】茧里蛾(21)
武侠paro,魔教遗孤冰x散侠沈
私设如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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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沈清秋醒来时,他还是侧躺在地上。
窗户依旧大敞,天色蒙蒙亮,屋里灌了一夜的寒风,冰冷彻骨。
体内的蛊虫稍微安分了一些,也不怎么疼了,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,怕不是得了风寒。
在苍穹山被人悉心照料了三年,用各种珍奇药材养着,身体状况才算好了些,但也娇贵得很。如今被洛冰河这么一折腾,这具本就底子不好的身子一朝便被打回原样,还能“平安无事”地醒来都算命大。
沈清秋扶着床颤巍巍地站起来,从木清芳留下的丹药里胡乱摸索了一通,拿起一瓶可能是治风寒感冒的药丸,倒出两粒塞进嘴里,就着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囫囵吞下去。他一边将身上染血的白衫换下,心中一边庆幸柳清歌没有来,不然还真不知要如何跟他解释。
结果他下了楼,正看见对方抱剑坐在大堂。
“我昨夜回来看你已经睡了,就没进去。”柳清歌道,抬头看向他,面色一沉,“……难道那小子抓错药了?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。”
沈清秋心中了然,大概是因为风将烛火熄灭了,从楼下看屋里熄着灯,柳清歌才会误以为他已经睡下。
……虽然疼晕过去和睡着也没太大区别。
“无事,只是吹了些风。”
果不其然,柳清歌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敷衍,但至少没有怀疑什么,只是皱紧眉头道:“生病还开窗,你不想好了?”说罢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,“……我去找木清芳。”
“哎,真的没事了。”沈清秋急忙拉住了他,“你不是还要与我调息吗?”
若是叫木清芳发现体内的蛊虫活了过来,那恐怕又要闹得鸡犬不宁。沈清秋自暴自弃地想着,反正自己已经是时日不多了,还不如给木清芳留出时间,多看些其他病人,也好早日研制出解药来。
柳清歌手贴在他背上,淳厚的内力源源不断从对方的掌心涌来,将他全身上下的经脉冲刷了个遍。
“你试着运一下功。”
沈清秋闻言,尝试着运转功力,竟然发现经脉没有以前那般治涩了,仿佛堵了许久的沟渠突然被凿通。内力如细细的水流般在体内缓缓流淌,除了三年前右手因为自断经脉留下了旧伤,依旧难以运功,其余部分均运转无误。
“木清芳的药这么有用?”柳清歌疑惑道,“难道他改进了药方?”
这是不可能的,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,哪个大夫还有心态在他这个半死不活的病患身上试新药,沈清秋一阵诧异,心中涌起一种诡异的猜想。
——莫非是天魔血?
天魔血脉一统南北魔教不是没有原因,历代魔尊均是百毒不侵,因此南疆的蛊师搅局屡试屡败。同时天魔血本身就是奇蛊,但沈清秋从未将其和解毒药联系到一起过。
所以说洛冰河虽然激活了茧里蛾,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消除了无可解?
沈清秋一时间摸不到头脑,竟不知洛冰河到底想要做什么了。
就在这时,只见兵器铺大门一开,公仪萧冲进屋里喊道:“柳前辈!昨晚的那几个魔族已经抓到了!”
沈清秋疑惑地看向柳清歌,对方解释道:“昨晚在幻花宫外抓着几个施蛊的,叫他们逃了大半。”
沈清秋跟随二人走到幻花宫,大殿前俱是些武林名仕,一个个义愤填膺。只见人群中央绑着一群黄衣人,沈清秋定睛一看,那些人身着藤黄道袍,竟然是黄蛾教教众。
就在这时,近处的幻花宫弟子收敛嘈杂,自觉开道。不远处,武林几位首脑缓缓走来。岳清源于老宫主并肩而行,随后天一观与昭华寺各行其道。
武林四派竟是聚齐了。
洛冰河就站在老宫主旁边,初阳照耀下一派神采飞扬,看上去心情颇好。沈清秋心中更是郁郁,往柳清歌身后退了两步,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。
然而还不等洛冰河注意到他,岳清源便大步走了过来,握紧他的手担忧道:“师弟你怎么来了?脸色还差成这样。”
沈清秋干笑:“只是昨夜没睡好。”
忽然,只听那头一片喧嚣,原来是金兰城的城主,领着一大帮男男女女披麻戴孝,非要给洛冰河跪下,激动地不能自已道:“小城蒙各位大侠舍身相救,次恩无以为报,日后若有吩咐,定当万死不辞!”
洛冰河弯腰去扶他,谦虚道:“城主快快请起。金兰城安然渡过此劫,多亏嗰排同心协力相助,一人之力,断难通天。”
他说话举止,既诚恳又得体,别派听了固然心里平衡了点,自己也风光不损。城主又是一阵赞赏:“昨夜亲眼见这位公子一力降住这些歹人,武功了得。果真是少年出英雄,名师出高徒!宫主您老人家后继有人了。”
洛冰河听见“名师出高徒”五个字时,笑意加深,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,蜻蜓点水般在沈清秋脸上掠过。
在幻花宫大殿外,沈清秋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戴斗笠,没了遮挡,洛冰河的目光更是无法回避,他只得低头回避对方的目光。
“这些不是黄蛾教的人吗,”只见洛冰河身边,之前在废楼里遇到过的幻花宫女弟子疑惑道,“八年前的那场瘟疫就是他们治好的,这次怎么会……”
“黄蛾教只是假借施药为名,散播毒蛊。”沈清秋道,“那些所谓的解药都是蛊虫,如今时间一到,集体爆发了。”
众人大骇,老宫主道:“沈大侠何出此言,当初黄蛾圣教的药丸起死回生,大家可都是看到了的,如今出了这几个异党,也不能一概而论,难道苍穹山有什么证据?”
一旁柳清歌欲上前,却被沈清秋拦住,摇了摇头,示意他别插手。
“此事沈某曾一人独自调查,途经不测,丢失了手札。但据苗人所言,身起红疹并不致命,只会造成假死的异像,而黄蛾教则怂恿众人将病患烧死,因此谎言未能被戳破。”
周围人群的愤怒呼喝顿时淹没了沈清秋接下来的话语。
“原来那些病人还有气息,竟然是被活活烧死的!”
“烧了他们!谁反对就一起烧了!”
那几名黄蛾教徒被栓在一起,面对被排山倒海的愤怒群众包围,却仍桀桀大笑,毫不示软。只有一个身材瘦小的抱头痛哭。
沈清秋暗道那几个死不悔改的可能本来就是魔教中人,是天琅君从前的部下都说不定。而这个小个子很有可能只是普通的金兰城人,因为信了那竹枝郎假扮的黄蛾大仙的鬼话才混进了这档子事,如今要被活活烧死,还是有些过了……
然而这时异变突生,只见那瘦小的黄蛾教徒猛扑过来,把身上绳索都扥得一晃,冲沈清秋嚎啕大哭道:“沈大侠,您可千万别让他们烧死我啊!我求求您了,沈大侠您救救我啊!”
沈清秋顿时愣在原地,幻花宫内外成百上千双眼睛一下子聚焦在他身上。
那个黄蛾教徒继续干嚎道:“我们只听您的吩咐行事,可没说过要被火烧啊!”
沈清秋了然,这是见大势已去,要拉一个人下水。
然而面对这种毫无厘头的指控,幻花宫老老宫主却皱眉道:“此人口中所言,沈大侠是否应当做出一番解释呢?”
一旁立即有人附和:“不错!”
如此一来,就算是沈清秋想拦都拦不住了,柳清歌一步上前喝道:“你再说一遍!”
苍穹山其他几位峰主面露不悦,岳清源更是直接冷了脸。
齐清萋讥讽道:“但凡长了心眼的,都该看出来,分明是这东西死到临头不甘心,还想拉个垫背的,根本是诬陷。魔教宵小都是一水儿的德行,居然还会有人上钩,说出去真要笑死人啦!”
老宫主淡淡道:“那为何不诬陷别人,单单诬陷沈大侠,倒也值得思考。”
难道不应该是因为刚刚就是自己指出了真相?沈清秋心中暗自庆幸刚才没让苍穹山的其他人开口,不然天知道被拖下水的是谁。
洛冰河一语不发,仍是一副温文俊秀的模样,专注盯着这边,表情是恰到好处的讶然。然而沈清秋还是看出来了,那双漆黑如星的眼眸里满是笑意,直觉的心中一凉。
是了,根本不用担心苍穹山的其他的人会被盯上,因为洛冰河恨的是他。为了让他身败名裂,连诬陷都搬出来了……很好,洛冰河,你够狠!
岳清源缓缓道:“我师弟修雅剑之名天下皆知,历来是派中表率,品性高洁,诸位也未免太轻信无稽之谈了些。”
老宫主笑道:“是吗?老夫三年前曾请苍穹山派的大侠来除妖,此人却冒名顶替,被正巧戳破,这也是修雅剑会做的事?”
好一个落井下石!不愧是最为世故的幻花宫,当年和柳清歌一起帮他除了魅妖,如今竟被当成了把柄抓住。沈清秋扭头看去,只见柳清歌脸黑得可怕,把乘鸾握得咔啦作响。
“更何况,修雅剑来无影去无踪,江湖上只闻其名,不见其人,怎能证明不是此人冒名顶替。”
柳清歌冷哼一声:“阁下的意思是,苍穹山连自己的门人都认不得吗?”
“据说修雅剑离开苍穹山派有整整十年,老夫不是说各位识人不清,只是人心善变啊。”老宫主长叹道,说罢招了招手,只见两个幻花宫弟子带上了一个布衣打扮的人。
那人很明显没见过什么大世面,一看到这么多武林人士,吓得哆哆嗦嗦道:“小人……小人在双湖城的客栈里帮工。”
这人竟然是多年前双湖城那个客栈里的小二!
“当年城里一直有魔教妖人剥皮行凶,残害女子。”只见那人瑟瑟发抖道,完全不敢去看沈清秋的眼睛,“就在剥皮客四处行凶时,那这位侠士来住店,叫我去寄这封信。”
说罢,只见他呈上了一封信函,正是沈清秋当初写了关于茧里蛾的事,要寄给苍穹山的那封。
沈清秋恍然大悟,怪不得柳清歌说自己这几年音信全无,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寄的信函,竟然被扣下了!
信函上的一些重要的地点和时间信息都被人刻意划掉了,那本来只是沈清秋给苍穹山保平安,如今被涂黑,再加上偶尔提到的“毒蛊”,“黄蛾教”,反而有了一股欲盖弥彰的阴谋气息。
老宫主捏起信纸,不紧不慢道:“沈大侠,这可是你的笔迹?”
沈清秋无法反驳,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道:“的确,沈某从八年前就有怀疑黄蛾教,曾打算将此事告之师门,却不想误付洪乔。”
他话音刚落,只见老宫主回头瞥了那小二一眼,对方立刻吓得瑟缩道:“小人……小人晚上还听到有异动,第二天早上就看到有个姑娘死在了此人房里!浑身鲜红,就如同被扒了皮一样!如此一想……其实和这瘟疫的红疹如出一格!”
人群一片惊呼。
也是了,谁能想到剥皮客自己就是个女人,而她死后皮肤溃烂的模样又跟被剥皮了一样,而那溃烂的皮肤又正好是因为她是南疆的药人,所以才会和茧里蛾如出一辙呢?
沈清秋当初所忽略了一切,如今巧合得可怕,他甚至一点为自己辩驳的回旋余地都没有。
他可以说那个“受害者”就是剥皮客,她之前早就中过毒,死后自己腐烂的,可如今谁会信呢?
当初这件事唯一的见证者,沈清秋怕那孩子看了血腥一幕害怕,便让他沉沉睡去,可谁醒来就看到地上一片血迹不会怀疑?若说当时他那小徒弟全心全意地信他,没有追问,但如今的洛冰河只想要他的命,又怎么会为他作证?
果不其然,洛冰河只是站在老宫主旁边,面带笑意地旁观着,似乎完全置身事外。
沈清秋皱眉道:“你是想说,沈某就是剥皮客?还是说我勾结黄蛾教,用毒蛊为祸武林?”
老宫主笑了笑:“我想说什么,沈大侠自己心中清楚,在场但凡心思清明的,也都能领会。这些黄蛾教之人固然该受烈火焚噬,可如果有幕后指使、推波助澜之人,也绝不应该放过。无论如何,总要给整座金兰城一个交代。”
他一句话,成功挑起了在场金兰城幸存者的仇恨之火。人群的愤怒几乎从黄蛾教徒完全转移到了沈清秋身上,完全忘记了之前正是他戳破了黄蛾教的阴谋,刚刚还的备受尊敬的武林前辈瞬间变成了活靶子,甚至有人开始叫嚣“伪君子,武林败类!”“把他也烧了!”
黄蛾教徒指控在前,老宫主在后,如今双湖城乌龙更是锦上添花。诸多巧合完美契合,还叫它巧合,未免太自欺欺人了。
沈清秋只道自己活该,当初他行侠仗义时不留名姓,如今遭难,谁也救不了他。
他这般想着,深深看了洛冰河一眼,低下了头。
——就算自己救过的人,也不管他死活。
老宫主得意道:“岳掌门,处理这种事,徇私可要不得。否则传出去苍穹山泱泱大派包庇一个劣迹斑斑之人,怎能服众?”
岳清源已经被刚才那一连串的指控击蒙了,木然道:“所以宫主的意思是?”
“依我看,暂时把沈大侠安置在幻花宫,等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如何?
谁不知道幻花宫赫赫有名的水牢,这个“安置”究竟是什么意思,不言而喻。
柳清歌冷笑道:“说够了?”
说罢只见他反手握住背后乘鸾剑,对面幻花宫弟子见状,纷纷挺剑而出,一时间幻花宫内剑拔弩张。
就在这时,只听岳清源道:“柳师弟,退下。”
柳清歌不情不愿,可岳清源的话他不能不服气,勉强把手从剑柄上撤开了。沈清秋刚松了口气,不想岳清源点头道:“这种指控,可不是说说就能算的。”
随后,他竟握上了腰间宝剑,手腕一震,那柄通体墨黑的长剑便弹出两寸雪白刺眼的锋芒。
沈清秋大惊失色,他师兄当初练功走火入魔他不只是不知道,除了接任仪式和当初白露林一战,就从未再拔过剑,如今却要为他这个云游十年,弃师门于不顾之人与幻花宫开战!
……明明当初下定决心不让苍穹山掺进来的。
哐啷!
只听一声脆响,修雅剑落地,直掉在老宫主脚边。弃剑等同于投降,老宫主一愣,摆手让门人归位。
岳清源急道:“师弟!”
“多说无益,自证未上。”沈清秋垂眼,淡然道,“师兄,不用再多说,清者自清。清秋愿意受缚。”
说罢,他转身向岳清源深行一礼,不仅仅是这一趟,他沈清秋从来都他师兄添太多麻烦,即便是这一次自己极力避免,竟还是让他拔了剑。
齐清萋也早就有了要硬碰硬的准备,见沈清秋竟自己走了过去,满眼的不可置信。沈清秋不忍去看她眼底的惊愕,回过身去,只见以公仪萧为首的几名幻花宫弟子已走上前来,手持绳索。
公仪萧语带歉意道:“沈前辈,得罪了。晚辈定当以礼相待,等事情水落石出,绝不让前辈受半分怠慢。”
沈清秋点头,双手背后道:“有劳。”
他没期待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。公仪萧是好孩子,可现场幻花宫其他弟子的眼神,一个个恨不得生吃了他。
何况现在幻花宫说话管事的还是洛冰河。
一想到这里,沈清秋向那边看去,更觉得心中冰冷彻骨。而洛冰河则背着手,煞有其事地站在老宫主身边,一副与幻花宫同仇敌忾的模样,神色毫无波动。
幻花宫的人一点都不客气,给他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。手指粗的麻绳从脖颈交叉而过,将他的手臂紧紧绑在背后,又绕到胸前勒了好几圈。沈清秋被捆得动弹不得,随后只见柳清歌扣住他的肩膀,低声道:“你擅作什么主张!以你的身体状况,在牢里一个月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!”
就在这时,一旁的幻花宫弟子推了他一把,示意他赶紧走。
柳清歌怒目圆睁,额角青筋直跳:“你再动他试试!”
沈清秋扭头,那旁岳清源远远看着,表情颓然而迷茫。他见沈清秋回头望向他,嘴唇微动,看那嘴型似乎是想唤他小名,可又欲言又止。
沈清秋不忍看了,快速转过头去,对柳清歌交代道:“你要看好掌门师兄,你知道他功力不稳,别叫他着急。”
柳清歌立即听出了他口中的诀别之意,惊怒道:“沈清秋,你什么意思?……你给我站住!”
而沈清秋只是摇摇头,垂首对公仪萧道:“走罢。”
……
尽管沈清秋一直期待着,但是从他走进幻花宫到现在,洛冰河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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